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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車環島 轉山台灣

雲林斗六--嘉義布袋

2014年的一月十四日,星期二,早上六點半,仍是惺忪的眼,勉強地起身,已經聽到學姊幫我準備早餐的聲響。享用完昨天帶回來的水煎包,重新給單車上裝,馬鞍袋固定點的距離只要些微差異就會影響行李的牢固,影響踩踏的空間,進而影響行程的安全。繁瑣而仔細的上裝過程讓奕如了解昨日為何百般猶豫地不想卸下行囊。單車牽出那狹小的紅鐵門,跟學姊道別後(7d-1),八點鐘,再次踩上踏板,往後似乎有更多的事即將發生。幾支金屬架支持了一切,帶了點自以為的驕傲,在搖晃的起步中出發。尋著昨晚的路,來到圓環,些許的大樓林立,唯陰涼的天仍見不著一大早的熱情。車輛隨著公路環繞,仍不忙碌的市區已經拉上抗議的布條,宣示的標語道不盡兩岸的糾葛(7d-2)。旁邊的延平老街失去了夜晚的神秘,洋房頂上的雕塑清晰地秀出花樣。鳥獸、花草與仙神,圍繞頂簇著中央的家族姓氏(7d-3)。紀念館是那熟悉的磚屋--黑瓦下的紅磚牆嵌上淡綠色的窗條與門面(7d-4),原來這些型式的建築都是台灣的日式遺留。兒時的學校窗上往往嵌上這種淡綠色的木條。屋旁以竹管與稻草搭起小棚子,小農市集是台灣農業突破框架的窗口(7d-5)。往裡頭走去,當年的宿舍是二樓紅磚公寓(7d-6),黑色的屋瓦下還窺見得到日式的木造遺風(7d-7)。

離開市區,往西南方向沿著台一丁省道再次(第四次)朝海岸靠去。廣大的農田令人沉靜,稻田已經收割,只留下枯黃的根莖埋在如鏡的水裡,水鏡映著陰灰的天空,使大地上下一遍透明(7d-8)。陰灰的天卻不使人陰沉,恬適的早晨隨著農機具在水田裡緩行,享受這純淨的生活(7d-9)。

漸漸地又來到市鎮,路旁一棟建築直覺是特別的,原來是斗南舊分局辦公廳舍(7d-10)。斗南原名「他里霧」是平埔洪雅族的部落,因地處斗六城南門外而於日治時期改名(7d-11)。建築以紅磚為主,輔以木造的仿洋樓。主建築外仍有木造的小型房舍,木房上米黃色的油漆(7d-12)與藍白色的外牆(7d-14)反映了一個時代的特色,只可惜成排的榕樹都被砍去了樹冠,留下的突兀幹木只能展現破敗。一路上的地圖標記開始找不到這裡的位置點,第一次,開始幫忙在網路上留下它的身份,第一次開始更深入地記錄這塊土地(7d-13)。旅程又回到與車與影的流浪,他們成了我最忠實的伙伴,在許許多多的記錄與際遇裡,唯有他們能真正的了解,那心領神會的分享,我們彼此。我更不自覺得常常為他們拍照留念(7d-15)。省道旁的斗南市區仍如一般小鎮般的風景,天空開始放晴,又好天了(7d-16)。

離開省道,由縣道157進入大埤鄉。農田都已是整地後的黃土(7d-17),一路上沒有什麼房舍、農作與鷺鳥,沒有什麼風情的土地。無聊之際進入市區卻只是幾棟房舍湊在一起,不到一公里的長度,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離開,穿梭出來的剎間還有些不可置信(7d-18)。台灣的地名是個有趣的學問,有的反應不同政治時期的變化,有的反應初期開發時的經濟特徵,例如秀水鄉,因為濁水溪灌溉,水質清澈優良而名「秀水」;相對地,大埤鄉因荷蘭時期曾築有埤水(紅毛埤)灌溉而得名。越過市區後的大埤鄉,田地更加遼闊(7d-19),展現出更濃郁的鄉村氣息,即使是縣道也沒有車輛,寬敞的道路,獨我的存在。實在忍不住內急,把車停在縣道旁學起「小狗打卡」--「我是縣157一路西南!」(7d-20)。終於能見到真正無邊無際的平原,無邊無際的農田,只留下藍天、白雲、黃土與直直排去的電桿(7d-21)。黃土間有些農田已經開始灌溉整地,準備新一輪的農作,停在一旁的農機具告訴農忙的開始(7d-22)。從資料中得知大埤鄉的大和街有一處國定古蹟級的三山國王廟,從地圖上尋找大和街的路,尋找可能的廟址。還有幾公里的距離,不順的路,來回的路程距離加倍,雖然我有四天的緩衝時間,卻想盡量留給那未知的蘇花路段。因此我有進度壓力,猶豫著路程,猶豫著現下的時間,緩騎著。隨著小小的指牌轉入小道,些許的農作與草桿,一棟無人的紅磚屋座落在滿水的田裡,長著小灌木的牆邊,地下水正源源不絕地湧出(7d-23),向天空噴灑著濃郁的芬芳。即使路程的趕忙,我仍下車觀看。再次上了車,我放棄了三山國王廟回至縣道,離開雲林縣。

早上十點鐘進入嘉義縣的溪口鄉,迎來的竟然是一座靈骨塔,在鬼異的建築氣氛下快速離開。聚落區是許多的低矮平房緊列,兩側牆面多漆以米黃色(7d-24),少許的小型老屋參落其中,一棟小屋,一落小院,一面圍牆,卻圍不上一個完整的合院,或許他們曾經是貧窮的。搖擺在鄉與鎮之間,是溪口鄉的街景印象。一道轉彎處是一間老磚屋頂著日式黑瓦與瓦鎮(7d-25)。門口是那熟悉的攤販,鐵桌上的玻璃廚窗還印著已褪色的「冷飲」字樣,可能它已經有好幾十年沒有營業了,但仍保留著曾經的模樣(7d-26)。地上總是有老舊的畚箕與堆疊的蔬果紙箱,牆掛上的日曆顯然還沒撕去今日的早晨,牆面上層層的殘紙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年歲的反覆,木窗上的花玻璃與藍綠色的鐵欄,這些對我來說像是沒齒老友的相遇。再年輕一些的年輕人是否覺得它只是應該拆除的老舊?或是老街古蹟般地走看而失去那份記憶的情感?一位老婦人與身旁的朋友道別後起身,穿著棉襖,戴著斗笠,杵著竹仗,駝著背,小步怯懦地走去,她身邊老牆下的草已經枯黃,唯獨腳踏下的泊油不再是黃土(7d-27)。來到溪口鄉另一個市區,路邊是簡單的傳統蔬果市集。頂著巨大的彩色大傘,底下一攤攤的攤販賣著橘子、青蔥、鳳梨等蔬果(7d-28),一時間還以為已經來到下一個鄉鎮。

溪口鄉與新港鄉間的田野沒有大埤鄉的那份特殊氣息(7d-29)。一個造型特別的牌樓亦或拱門,在橋面上垂著燈籠,迎著我。來到新港鄉的市區(7d-30),一些老磚屋穿插在住宅大廈之間,頂瓦全改用日式黑瓦與瓦鎮。其中一個庭埕前的菜園偌大,單排的磚屋紅瓦上壓著一塊塊紅磚,更特別地,混合了閔南紅瓦與日式瓦鎮,沒有華麗的古厝裝飾卻擁有寬雍的身屈與特殊的斗栱(7d-31)。四周的人來人往間,不知怎麼地,空氣間傳來濃厚的年味,每個人仿佛都沉浸在年節的忙碌與熱鬧中,門前門外的走動都成了拜年的造訪。隨著年節將至,這是內心的錯覺還是人們的渴望?市區裡一棟華麗的古厝隱落在樓房間,它的佔地並不大,卻精美而華貴(7d-32)。小小的三合院以火型馬背為主,圍牆門口還築起擁有木型馬背屋頂的小門,匾額上題著右往左書的「紫薇拱照」,左側廂方外存在第二落小屋,身上的木型馬背垂直地頂著前方的火型,小門匾額上右往左書的「西河衍派」述記著族群的來歷。院內種植白梅之類的灌木,多姿的枝條從牆上探出,枝條嵌上白閃閃的小花更加繽紛。隔著牆,我努力地跳起、攀高,希望能一睹它的風彩,可惜我只能從屋頂華貴而精緻的雕飾與繽紛的色彩中想像裡頭的美。或許它如板橋林家,曾經是地方上的名門貴流,但這小小的建身顯得不相襯,可能它曾經壯大,然而在歷史的洪流下,無奈拆除得只剩下這小小的一隅。思索著這麼一個特別的古建築應當具有響亮的名氣,翻找著網路,卻怎麼也找不到它的地標與存在。最後,再一次地,我為台灣於網路上記錄新的標記。

很快地來到名聲響亮的新港奉天宮(7d-33)。一樣供奉著媽祖,一樣擁有響亮的名氣,卻如白沙屯的天后宮,沒有雄偉的廟宇。很一般的低矮小廟,兩旁的高塔正搭著竹鷹架進行修繕,廟裡的一切新穎,畫作清晰明白,黃閃閃的神龕只讓我覺得無趣得似尋常的廟宇。一群身穿白色古裝的人員圍繞著門前門外,我想,我又巧遇了新鮮事。一尊尊的神像請出,很快地,神像上了遊覽車駛離,倏忽間一陣清淨,清風掃落葉般,留下錯愕的我(7d-34)。車子停鎖在廟旁的民宅外,中午時分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找店家飽食,從口袋裡掏出留存的一些早餐,吃著,廟門外長長的道路,樓房林立(7d-35),一間基督教堂靜落在廟旁(7d-36),這就是台灣的宗教包容。

離開奉天宮後轉入縣道164筆直西行,接往下一個鄉鎮,繼續著一踏步一步的移動,不再有「跳躍式的轉移」,每個距離都是一樣的平等,一樣的步伐。雖然我生活在台灣這小小的地方,雖然我總是在這小島上跑跳,但這些鄉鎮,這些角落,仍然是我所陌生的。我所理解的台灣土地並不包含它們的存在,但它們確實座落在台灣,甚至是主要部分的存在,面積更遠大於那些我們所熟知的城市。在我們以為台灣就只有那些城市,只有那些土地,當我們抱怨著「狹小而昂貴」的空間已容不下我們的同時,現在,我再更多一點點地了解這塊我生長的小島——台灣。五公里短短的路程又回至雲林縣的地界--北港鎮。164縣道匯至向南的台19省道,我在匯口處硬生生地急煞停車,往北逆轉,於北港鎮的市區才由省縣道的共線回至縣道向西直行。縣道沿著市區的南緣行進,一邊是北港溪堤,一邊是大樓林立的小城市,隔著堤,我永遠都無法一睹溪水的真容,沒有那伴溪而行的浪漫;隔著一條路的距離,我遙遠的窺視,怎麼望都望不見市鎮的樣貌。我是抱著怎麼樣的目的來到這樣的旅行,我是懷著怎麼樣的理念一路踩踏了幾百公里,我問著自己,「Don't miss the road!」,在我即將遠離市區時,雙手煞住了往前衝去的車,落入靜止。我笨拙地調轉車頭,轉入市區裡。這裡的市容已經有些許城市的感覺,許多客運集中成為壯大的轉運站,更有些速食店搶佔生機。幾個月前,我就是坐著客運在這裡下車,前往水林鄉與學妹們相會,認識了水林鄉的些許。許久,黃閃閃的廟宇座落在前方,紅燈籠成排地掛串(7d-37),許多道路匯至,連同我也只能謙卑地環繞而行,如舞台的展示,沿著圓環瀏覽這廟宇的輝煌。屋瓦染上黃閃的新漆,頂上的浪朵如此地綿密,飛龍身上每一個鱗片,每一根脊刺是那麼瞠目結舌地繁雜,又是那麼細緻地完整與鮮麗(7d-38)。行至廟門,金黃的屋頂上站滿了神仙飛龍,繁重得想伸手幫忙撐持,它就是北港朝天宮(7d-39)。廟宇的每個金漆光亮,繪彩佈滿所有的空間,鮮明而亮麗。一反鹿港天后宮古色古香的老廟,新修的身衣雖然沒有古韻卻不失那份精緻而顯得華麗,好比穿越時空走入新修的吳哥古廟,經驗那未來考古的曾經壯偉(7d-40)。廟裡的神龕、屋柱、門磚仍被歷史燻黑,爐火上的煙香裊裊,我注目著它的飄動緩緩與節奏地遶轉,伴隨在這古質空間裡的人來人往,心中生起一陣幽靜與肆然的神氣。牆面上掛滿的啟願金牌與供桌上排放的金紙,我們往往因習慣而忽略了這些,重新地檢視,它們是美麗的,不只是宗教與神祇,而是我們的文化,我們的習俗。對於已逝去的古文明的種種神秘探索與欽佩,我們不如回頭欣賞與珍惜這些仍存在的文明。

廟宇和一棟日治時期的磚樓緊貼,讓繁榮的市鎮包圍,許許多多的糕餅店充斥,僅管些許麵食攤販夾雜其間,中午時分,趕不及的路途,我繞上一圈,惦惦肚子,又自信地抓了方向離去。台灣的巷道小路往往不是棋盤式的邏輯,在這不斷地穿梭裡弄亂了方向,心裡卻還沉靜地思索的曾經理解出來的宗教疑問。許多宗教都存在關於生死世界的不同解釋,彼此互相牴觸,卻又都存在一些支持的事證,那麼實質的真實又應該如何存在?許多年前,我思考整理並給予了自認為較合理的解釋,現在,隨著廟宇、寺院與教堂的不斷交錯,又迎領著我再次述起那段思維記憶。忽然間,單車躦出巷子,找到方向,回至城外那綠蔭的石堤邊。石塊混在水泥間,陪著綠草,伴著樹,再踩往下一個鄉鎮。

四周漸漸地轉成菜田與蔗田,偶爾長上滿滿的矮樹,直直的縣道夾著路樹穿入這遍地界,沒有其他的道路,沒有其他的景物,有些寬闊,又有些荒涼,成為獨立的世界(7d-41)。沒有太多的車卻偶爾能遇見騎著老舊機車的農人,當我奮力踩過他的身後,他們往往加速,又在前方緩下,不服輸的我總是再努力地追上,無意間,兩相追趕成了一種樂趣。強風漸漸吹起,它並非一般的強風或颱風般間斷而不穩,持續的強風恆定地從北方吹來,吹得我難以平衡,吹得我難以前進,吹得我難以招架。在沒有大樓、樹林與地形遮擋的海岸平原上,北風盡情地放肆,天空終於發出怒吼,株株路樹都被吹彎臣服,抬頭望上那陣陣狂嘯與陰霾的天,我看見龐然的巨獸緊壓在頭上幾公尺的天空怒然發吼。他並不邪惡,更不真對著我,甚至根本無視於我們自以為的存在,只是展現自然的他。我知道我們生存的台灣處在季風帶上,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他就只是那個會起風的日子,他就只是那個於零亂中似乎存在慣性地往南。好比颱風,風往往沒有很大,雨常常是歇著,半天或一晚時間的招手。原來我們都在城市叢林中躲閃,我們都在地形優勢裡傲慢,現在打開門戶與大伙招呼,你就是在這星球上陪著台灣冬天的東北季風,強大、恆定而誠信的你。「東北季風您好,很高興認識您,我知道您很誠信,但可以好好相處,不要再吼了嗎!(天上的風聲像獅吼)」。離市區越來越近,農田裡散落許多低矮的房舍,老磚屋都使用黑色的日式屋瓦與瓦鎮,瓦上更鋪滿廢輪胎或紅磚塊抵抗強烈的季風與颱風(7d-42)。下午一點十分,終於我踏進市區,停在水林國小外,這裡的風仍然強勁,嘗試拍攝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樣子,卻怎麼拍都只是個正常的畫面(7d-43)。

水林鄉,古代海岸水漆成林而得名,早期顏思齊由此登陸開發而有「開台第一鄉」的稱號。現今的水林鄉是個典型的集村,雖然範圍不大,仍有小鎮的樣貌與繁華(7d-44)。我憑著記憶尋來學妹家(7d-45),學妹是中興保育社第二十六屆的社長,剛從德國流浪一年回來。去年十月才跟第二十四屆的社長一起去拜訪,當時就已經洽談單車環島時的留宿,但如今行程已經和預計不同,眼下只能招呼而過。他們不在家,電話聯絡後回到街上,試著找尋當時那美味而特別的麵線。來來回回地已將近下午兩點,難敵饑餓的吶喊,找進蚵嗲店(7d-46),點了兩份蚵嗲後與老闆娘聊了一下,煞時感受到人與人之間的熱情,意識到南半部的台灣。她特別煮了一碗湯讓我暖暖身體,又急切地指示前方可能賣著麵線的店家。又點了碗麵線,麵線攤老闆特地再點起爐火,很大一碗卻只有二十元(7d-47)。已經下午兩點鐘了我才能休息一下,填填肚子,風吹累了臉龐,乾澀的眼,涼麻的頭(7d-48)。再聯絡了通電話,回頭跟蚵嗲的老闆娘打聲招呼後,喘口氣,於模糊的指向中繼續前進。雖然植有防風林,整體而言仍是一遍空廣而無際的土地,田地大多已經休耕,土地與枝條留下灰白的世界。在這田野裡每條道路都阡陌有序,卻似孿生兄弟般一個模樣,沒有依憑下,我只能隨意地亂走。當往南去,旅行一遍美好,我不需要任何踩踏就能高速騎行,但只要一點點的偏向,強風的威力馬上襲來,單車數次險些翻落,假如轉北,臉頰將感受痛苦的吹襲與難以踏步的逆行(7d-49)。強風不斷地吹襲,羊毛頭巾緊緊包捆在頭上仍受不了這種冷意。來來回回反復的穿梭折磨了意志也折去了時間,當我想放棄就這麼一路南而去時,電話聲中又給了我新的指導,我只能硬著頭皮調頭,逆風北上。蔡包是學妹爸爸的稱呼,他正在一個屋子裡批送黑豆,我見到面就問:「這裡的風都這麼大嗎!」。我們簡單地處了一下,他釋意讓我留宿,我卻只能繼續趕路。水林鄉是烏客麗麗吉他重要的出口地,他告訴我,在我來的路上,東方,有一間手工吉他店可以去瞧瞧。就這麼道別後,猶豫之中,我還是找來他口中的位置。騎著,一時間躦入田埂上。寬闊的空間裡有一間小小的屋子以磚頭錯落地疊起,上頭掛了些吉他(7d-50)。門口堆了一些未完成的吉他,一位婦人正動手修刨(7d-51),我停了許久卻沒有向裡頭步進,將近四點了才離開。

在地圖上選了一條往南的小路接往166縣道。市中心南方的後厝村保留了非常多的傳統老建築,之中還保留許多較大型的建築群落,有些還在使用,也些則已死去。有日式瓦頂,也有閔式各型的傳統馬背(甚至少見的木型馬背),或是華麗,或是簡單,比較講究的家族,馬背下方的牆面還附有各式圖樣。屋瓦上有的固上紅磚,有的已經傾倒,房屋排列錯落,淡淡地我想像這是古質台灣的模樣(7d-52)。我雀躍不已,興奮的心情領著我上橋,在北港溪(7d-53)上望見腳下六腳鄉的第一個村落擁有一大遍的舊建築聚落--崩山社區,一慣黑壓壓的屋頂(7d-54)。踏了一堆鄉,東繞西繞,對台灣更有真正的認識,我想大部份人不會這樣環吧,但真的叫「旅行」。

又回到嘉義縣的地界,沿著縣道西南,避開繁華而「平日的」嘉義市,一路往朝東石港邁進。六腳鄉仍是個農業鄉村,不同於已往的耕地田野,這裡充斥許許多多的溫室與蔓草叢生的休耕地,感覺上沒有那份鄉村田園的景觀與氣氛,反而像混合在市鎮裡。小小的縣道在六腳鄉經常闖入墓園,對於這些我已經漸漸習慣,生與死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事,墓地也只是理所當然的存在,無論如何,它也是踏足感受的一部份,沒有卑賤,更沒有可怕,它佔有一部分的台灣土地。由畏懼,到尊敬,達平靜,我想這是對生命與萬物尊重的認知與成長。

很快地進入東石鄉的範圍,道路隔著低矮的土堤伴著朴子溪,回到寬敞的田野,呼吸著這一路上未有的氣息。水林白灰而嚴酷,元長恬然而純樸,新屋潮濕陰鬱而微顯邊垂,這裡,沒有屋厝與人煙,陽光佈撒草綠的視野,微乾的大地莽闊。傍晚時分,騎行在這孓然的河濱,緊張與害怕湧上,伸探著脖子,確認順行腳下的泊油小徑是通暢的縣道。小道與溪堤漸行漸遠,我與風在一望無際的玉米田裡奔馳,我追著風將玉米吹浪,浪推著我從來處奔向遙遠的彼端(7d-55),水窪散落,再增添了生機與多樣(7d-56)。車輪仍轉動著前行,朋友在網路上討論著玉米應是供應牧業的種作。來到市區,一個海岸集村,空氣裡瀰漫海洋的氣味,每個角落都堆上滿載的蚵殼,籃子、庭院、路邊、空地、草皮(7d-57)。騎出市區又是廣大的玉米充斥(7d-58),田梗邊的麥叢是意外的驚喜(7d-59)。一整天的風吹得我很煩躁,失去對於旅行的愉悅與享受,它成了一份工作。但我必須繼續走,假如沒有停下,無論什麼都是我必須接受的,我不能改變世界,只能調整自己,去接受一切。保持愉悅與微笑,敞開所有的心胸,放下所有拘束與既定。我思索著。正當敞開心中所有的枷鎖,這無涯的青草是否像動畫裡的故事?風,在草上奔跑,展露影形的身軀,而我就在之中快速地飛跑,這是不是像宮崎駿動畫中許多飛揚的畫面?單車環島的夢是不是就在眼下,而我就在一切故事的場景裡!豁然開朗的現在,原來這趟旅行還有這麼一份重要的學習。路邊草地,兩窪漁塭上飛滿了燕鷗(7d-60)。燕鷗身形似燕子般纖細而流利,配合那白晰的羽色,給人一種無瑕而靈動的美,這是我第一次對燕鷗的印象。密麻的牠們隨著風一陣地來去,在空中。漁塭上的捕食也許對許多漁民是個頭疼的事,偶爾的砲聲只能暫時驚走飛鳥。可能牠們其實只是海鷗,但已經給了我許多雀躍。過了濱海快速道路,漁塭代替了農田,不再有滿滿的綠草與泥土,換上滿滿的漁塭與小牆(7d-61)。黃昏的夕照漫佈,天空更是撒滿飛鳥(7d-62),鷗鳥、鷺鷥、水鴨、飛雁。獨自一人闖入只有飛羽的世界,我抬著頭環視,一群雁鳥排列,在極低的上空飛掠而過,不急不徐地,這是「他們」的世界。我眷戀不已。

東石港後方的腹地形成不小的小鎮,海產店林立,抓緊剩餘不多的時間,穿梭在馬路上,往來於小弄間,朝著漁港碼頭行去。泊油路邊,長長的階梯排列,方長的地磚鋪面,它隔去了車輛也隔開了我,一陣猶豫後我牽上單車行入。碼頭已經昏暗,沒有人煙,沒有喧鬧,剩下靜靜的漁船停靠與微波拍浪,倦鳥歸巢,在紫紅的天空(7d-63)。坐在岸牆上我得到仿佛歸去的釋然,如似洗禮後的安祥。面對自己,我有些許的話語:「環島越玩越好玩,它是個學習!決定的勇氣、安排的籌劃、第一次的踩踏、騎馳的毅力、見聞的了解、際遇的接受、心情的調整。如果有人問我,『請你也來走一趟吧!』。」。當我滿意地離開已經是夜晚。打開車燈瞄路邊簡單的店家,走到避風的一角,點了一份蚵仔煎與大碗公的扣肉飯,大口大口地我猛扒著食物,那麼美味的扣肉,那麼豐足的份量,我餓了,我也飽了。

暖過精神後我決定再趕十五公里的路到布袋鎮休息。台十七線上,又來到夜晚的省道踩踏,沒有人潮,沒有車潮,沒有華麗的景色,沒有干擾的巷弄,雙腳陷入不自覺的踩踏,低頭看著底下的雙腳,我似乎沒有給予它任何的命令。路邊的所有房舍都熄滅著燈,沒有滴點的人蹟如廢去的城。於一間較大的廟前躊躇,我是不是該朝著廟宇走去,這樣的事是出發前的想像,這樣的景是出發前的期待,而當下的我卻沒有那樣的勇氣,或許下一間廟才有供宿的香客宿房!我離開,繼續地前進。下一個鎮怎麼變得如此遙遠。翻開手機裡備用的資料,查閱網路上的訊息,卻沒有時間得以停止踩進,與時間的競賽,與自己的掙扎。於路邊一間民宿前查閱,超過一千元的價碼讓我直奔布袋鎮裡。布袋港與腹地如同隔開於台灣的一座小島,只由一條道路與本島上的市區連接。我在市區搜索宿店的招牌,在網路裡找尋便宜的旅社,終於有一間民宿仍有空位,在港區的鎮上。我把車停在樓梯的轉角,時間已是九點。兩張雙人床的大房,老闆娘告訴我不要動另一張床舖,她只收我七百元一晚。疲累地洗好衣服,洗個澡,寒冷發抖地到便宜商店買瓶咖啡牛奶,回想一整天的事,寫上簡單的記錄。寫信問她:「今天騎到哪?原本預計騎到台南的,今天風超大,逆風騎不太動,希望冷氣團快走。」,回信中她已經玩了一天的台南:「夕陽下的安平古堡太美了!」。

 

 

伙食費:215元

住宿費:7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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